中國電信危機：移動用戶市場份額低于安全底線
發(fā)布時間：2015-03-174G牌照的延遲發(fā)放讓中國電信裸奔于潮水之外，也令其多年積淀的矛盾集中爆發(fā)。中國電信將面臨一段極為艱難的時光,。
一張盼望已久的FDD LTE牌照,，把中國電信推向更加尷尬的境地。
今年2月，工信部向中國電信、中國聯通(5.34,0.00,0.00%)發(fā)放了FDD LTE 4G牌照。這與TDD LTE 4G牌照的發(fā)放間隔了一年有余,。此前，人們普遍預測時間相差最多半年,。
此間一年,，電信、聯通在4G戰(zhàn)略上遲遲沒有規(guī)模起步,，但中國移動4G用戶已超1億,，月均發(fā)展用戶近千萬，今年,，中國移動計劃發(fā)展4億4G用戶,。
由于坐等FDD牌照，中國電信用戶2014年上半年陷入負增長,，直到三季度才實現止跌回升,。去年前三季度，中國電信移動用戶數為1.82億,，累計凈減401萬戶,。
在整個移動市場上,，中國電信的劣勢更加明顯。根據工信部統(tǒng)計數據,，2014年1月－10月,，中國電信移動用戶市場份額為12.8%，這一數據遠低于中國移動和中國聯通的63.9%和23.3%,，亦低于電信內部劃定的15%的安全底線,。
中國電信已經到了危險的邊緣。
FDD牌照發(fā)放后,，工信部部長苗圩曾多次公開表示,，這有利于改變中國移動一家獨大的格局，最終有利于用戶,。但多位接受《財經》記者采訪的業(yè)內分析人士預測,，電信、聯通在4G上基本錯過時間窗口,，尤其中國電信,，短期內將面臨巨大經營壓力,。
4G牌照的延遲發(fā)放讓中國電信裸奔于潮水之外,，也令中國電信多年積淀的矛盾集中爆發(fā)。未來,，中國電信將面臨一段極為艱難的時光,。
多重困局
去年7月，中國電信在16個城市推出4G手機服務,，并于9月初進一步擴展至另外24個城市,。盡管只是小范圍的試商用，但這迅速令其用戶發(fā)展止跌回升,，2014年三季度用戶增長133萬,。
這印證了中國電信對4G市場的判斷是正確的。用戶只會跟著最新的網絡技術走,，不上4G,，中國電信的移動網之路將在競爭對手的打壓下走入死胡同。因此,，在最短時間內建成一張4G網絡,，成為中國電信不得不做的事情。
中國電信曾寄望于通過鐵塔公司迅速獲得4G共享站址,。此前,，中國電信高層在內部預測，最晚在今年春節(jié)后,，中國電信就可立刻共享中國移動豐富的站址資源,，快速鋪設網絡,。但鐵塔公司整合進度緩慢，能共享的站點其實很少,，難解中國電信燃眉之急,。這一愿望目前看來已經落空。
山東電信的一位網絡建設工程師告訴《財經》記者,，在實際建網過程中,，最難的是站址。因為原來3G用的是900M,，所以站址積累特別少,，現在則需要大量站址。但由于用戶抵觸,，幾乎都談不下來,。談下來的站址很少，而且都不是理想位置,，不能達到最優(yōu)覆蓋,。
“歸根到底還是因為缺錢，中國電信的現金流在三大運營商中最少,，3G投入又還未回收,，無法大規(guī)模建一張4G網?！币晃婚L期觀察電信運營商的券商分析師說,。財報數據顯示，中國電信2014年上半年自由現金流僅為239億元,，只是中國移動的零頭,。
由于財務上的短板，中國電信的網絡很難做到完美,。中國電信的內部測試結果顯示,，中國電信的室外4G覆蓋與移動其實差距不大。但在室內覆蓋方面,，則需依賴3G作為補充,。
“室內分布太耗錢了?！币晃恢袊娦诺木W絡工程師坦言,，依照電信目前的資金實力，電信很難規(guī)模建設室內分布系統(tǒng),。
“兩會”期間,，中國移動董事長奚國華公開表示，中國移動已經向工信部提出申請FDD LTE 4G牌照。
在中移動強大的4G攻勢之下,，已傾注全部身家的中國電信4G能獲得怎樣的市場份額,？目前來看并不樂觀。
中國電信的另一個重要市場固定寬帶市場也在流失城邦,。中國電信一度在該市場占據超過60%市場份額,。但隨著中國移動2013年獲得固網寬帶牌照，加之近年來電信在寬帶市場投入不足,，在廣東等發(fā)達省份,，這一格局被悄然打破。有廣東移動人士稱,，廣東電信的光纖寬帶資源其實已經遠遠落后于廣東移動,，廣東電信收入占據了集團收入的1/4。
有人評價,，中國電信不計成本投入移動業(yè)務,，這是導致寬帶業(yè)務增長停滯的核心原因。而現實中,，中國電信優(yōu)質的政企資源均以寬帶為基礎,。統(tǒng)計數據顯示，中國電信曾一度占據運營商政企市場超過70%的市占率,。主要商業(yè)模式是將專線資源賣給政府和企業(yè),。
但過去兩年間，以亞馬遜,、阿里巴巴,、微軟為代表的互聯網IT公司正在快速侵入企業(yè)云服務市場,。這些互聯網公司志在獲取中小企業(yè)云服務市場,，與中國電信形成水火之爭。中國電信董事長王曉初曾在2014年的一次內部講話中提及,，中國電信的競爭對手從原來的兩家變成了好多家,，中國電信不能在寬帶市場上出現大的流失，在商業(yè)模式上,，要盡快把“賣專線”轉變?yōu)椤百u云服務”,。
但資金從何而來？2月底,，工信部召開了“寬帶中國”2015專項行動動員部署電視電話會議,，明確提出今年要新增4000萬戶光纖到戶家庭。
有寬帶市場人士向《財經》記者分析,，國家戰(zhàn)略目標的確定,，一定程度上會助推中國電信寬帶戰(zhàn)略，并會解決一部分建設資金問題，但中國電信自己也需拿出相當部分資金,。
一邊是快速被蠶食的優(yōu)勢市場,，一邊是不斷升級融合的產業(yè)環(huán)境，中國電信若再不重視寬帶市場,，影響將是全局的,。
中國電信另一大突出困局在于最為分散的運營體系。
春節(jié)前夕,，支付寶曾有意與三大運營商合作春節(jié)流量紅包業(yè)務,，但這個合作最終沒有成行。支付寶的一位項目經理向《財經》記者透露,，導致項目流產的原因是中國電信和中國聯通的網絡均無法支撐流量紅包的全國業(yè)務,。
運營商從歷史上一直是按省、市,、縣層層劃分的“城邦”體制,，業(yè)務和網絡都是屬地化運營為主，各省的“被動割據”造成網絡的一盤散沙,，運營商的核心資源劃成了一個個相對封閉的單元,，也讓各省網絡的質量、管理水平,、運維能力,、開放性、技術路徑各不相同,，大大降低了基礎網絡設施的集約性和統(tǒng)一性,。
這種分割造成了網絡缺乏提供端到端的服務質量保障和完整解決方案的能力。
不過,，在3G運營初期,，中國移動和中國聯通就通過IT集中化改造和內部組織架構的改造，基本上解決了這一問題,，其中,，中國移動做得最好，中國聯通次之,，中國電信落在競爭對手之后,。據工信部統(tǒng)計數據顯示，中國電信用戶向工信部投訴率在三大運營商中排名第一,，問題幾乎都聚焦在營銷和套餐設計上,。
王曉初認為，阿里巴巴和百度等互聯網公司,，在企業(yè)云服務業(yè)務上實現了全國一盤棋,，“所以它們的競爭力遠遠超過中國電信”,，中國電信的運營和業(yè)務體系再不集中起來，那就“必死無疑”,。
解題思路
外界看得比較清楚的是,，以中國移動為主、電信聯通為輔的4G格局已經基本形成,。3G時代三大運營商3G用戶三足鼎立的局面已經不可能再現,。
經驗證明，在最短時間內鋪設一張4G網絡可以快速止血,。中國電信將此時間點定在3月底,。中國電信內部人士透露，在大部分省份和重點城市,，中國電信前期做了大量的4G建網準備,，目前只等設備就位，3月底就可完成全國覆蓋,。
今年,，中國電信的資本開支很有可能在2014年800億元的基礎上增加20%，其中絕大部分用于4G網絡的建設,。這個投資額雖然與中國移動超過網建投資相差巨大,，但也解決了4G建網問題。
按照規(guī)劃,，中國電信將只在100個－120個城市做厚覆蓋,，其他城市做薄覆蓋，這100個城市的3G網絡流量占到整個中國電信3G流量的75%以上,。如此一來,，可以用最少、最快的投資,，覆蓋中國電信超過75%的集中用戶,。
其他城市和地區(qū)，中國電信的預設是充分利用3G網絡,。中國電信擁有一張覆蓋全國,、質量優(yōu)良的3G網，按照中國電信的設想,，此舉不僅能與4G網絡形成良性互補，還能收回3G投資,。
一位電信分析師告訴《財經》記者,，中國電信的4G投資策略無法反超移動，但至少能與中國聯通形成抗衡之勢,。中國聯通近期曾表示,，2015年，中國聯通資本開支約為1000億元，其中移動網絡為44%－45%,，固網寬帶為22%－23%,，其余分配給基礎設施和IT。
在固網寬帶方面,，中國電信給出的解決方案是兩條腿走路：一是電信集團總部加大投資,，二是從外界獲取資本。此前,，中國電信已經在北京,、廣東等地試水駐地網與外部資本合資，但力度并不大,，決策層認為,，如果這一模式被普遍推廣，可以解決寬帶接入資金問題,。
亦有行業(yè)人士向《財經》記者指出,，和當地資本共建駐地網沒有問題，但網絡建設屬于運營商的核心業(yè)務,，寬帶業(yè)務未來還將搭載面向政企用戶的云服務及各種信息數據整合,，外部力量的大規(guī)模進入，很有可能帶來網絡質量不穩(wěn)定,、業(yè)務分散等各種后續(xù)問題,。
而解決分散的運營體系問題，不僅僅是IT系統(tǒng)集中化的技術問題,，更是整個中國電信組織體制從分省運營向全國統(tǒng)一的艱難過程,。只不過這個過程中國移動和中國聯通走了一半，中國電信才剛剛上路,。
中國電信在2014年中已經制定詳細的內部組織架構變革計劃,。例如，提出了構建扁平高效的倒三角管理體系,，具體措施是壓縮管理層級,，減少中間層，加大集中操作支撐職能,，減少一線員工非生產性工作,。在技術上，提出了重構集中,、開放和互聯網化的IT架構,。
但這一切僅是開始，也將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整合方向明確,，但難度很大,。半年時間過去，中國電信內部人士告訴《財經》記者,，還沒有看到更具體的整合措施,。另有南方某省電信公司人士稱，由于業(yè)績的下滑,，省公司的KPI壓力更大,，對于業(yè)務的主導權欲望更加強烈了。
中國電信的另一個整合方向,，是放開新興業(yè)務領域,，實現商業(yè)價值的放大，這主要被應用在移動互聯網業(yè)務領域上,。
一直以來,，三大運營商對互聯網業(yè)務的態(tài)度并不一致。中國移動選擇了以自己的力量反攻移動互聯網廠商的跨界競爭,，中國聯通選擇完全管道化,，不做互聯網業(yè)務；中國電信則以國企混合所有制改革為契機,，希望引入外部資本,，栽培一批有可能成功的子公司。
翼支付CEO高宏亮曾向《財經》記者舉例,，翼支付可以讓金融行業(yè)資本入股,，既可以做線下近場支付，還可以利用中國電信的政企資源做中小企業(yè)小額貸款,。此外,，還可以充分利用用戶話費中的沉淀資金做小額理財業(yè)務。
中國電信的這種聚焦合資公司的互聯網業(yè)務整合價值有多大,，目前仍需觀察,，理論上中國電信和外部資本分別向合資公司注入優(yōu)勢資源，可打通內外優(yōu)勢,，但2014年中國電信和網易聯合推出的“易信”的失敗則表明這兩家公司基因不同,，很難打通。其他業(yè)務能否出現成功的案例,？翼支付已經開始成型,，但最終能走到哪一步，取決于諸多因素,。
如果中國電信的移動互聯網業(yè)務中不能出現一兩個細分領域中的老大或前三,，顯然無法證明這樣的改革是成功的。
春天來了,？
好消息是,，由于電信市場的融合開放趨勢，中國電信的生存環(huán)境日漸好轉,。在終端市場,，全制式全頻段的全網通手機的流行大大降低了中國電信在3G時代面對的終端壁壘。統(tǒng)計數據預測,，2015年4G終端整體的市場規(guī)模是2.9億部,，其中全網通手機將占到37%。
中國電信得到的3G牌照是CDMA2000制式牌照,。相對于中國聯通手握的WCDMA牌照,，CDMA2000在全球僅占不到20%的市場份額，且逐漸被更多運營商所拋棄,。一方面,，沒有足夠大和開放的市場容量；此外,，集成CDMA2000手機需要繳納比WCDMA(聯通3G制式)和TDS(移動制式)更多的專利費,，這導致3G時代的中國電信在終端產業(yè)鏈的培育上十分吃力。
但4G時代的終端產業(yè)競爭走向了融合,。以蘋果iPhone6公開版為標桿,，在激烈競爭的智能手機市場，全網通手機成為手機廠商提升競爭力的道路之一,。中國電信終端公司的一位內部人士評價,，這無異于在終端市場上把中國電信往前狠狠推了一把。
在近期召開的中國電信終端產業(yè)年會上,，中國電信總經理楊杰感慨,，中國電信的2014年是艱難的和充滿不確定性的一年，但“春天已經來了”,。
終端由分制式運營回歸統(tǒng)一后,，客戶之爭成為關鍵，渠道,、產品,、服務支撐、跨界整合等綜合能力成為三大運營商競爭的核心,，一進一退之間,，中國電信獲得的機會比挑戰(zhàn)更多。
硬幣的另一面是,，《財經》記者接觸的多位運營商人士認為,，走向融合的終端產業(yè)和4G牌照的全盤發(fā)放，很有可能導致電信運營商間新一輪的價格戰(zhàn),。終端賣出去之后,，用戶用誰的卡,？新一輪卡槽上的價格戰(zhàn)已經無法避免。
此前,，中國移動董事長奚國華已公開表示,，中國移動今年的4G流量、語音資費都將下降,，直指4億移動用戶目標,。電信和聯通很難置價格戰(zhàn)之外。
此時,，中國電信的危險和機遇其實已經合二為一,，交融并存。下一步是在矛盾的融匯中向上還是向下,，關鍵核心其實仍在電信內部,。
面對現狀，中國電信其實有所權衡取舍,。今年,，中國電信將重點提供四類差異化的產品：一是提供更快更靈活的網絡、更開放的平臺,，包括基于智能管道和綜合平臺的產品,、WiFi、云,、CDN,、大數據等；二是提供端,、管,、云聯動的安全系列產品，例如安全手機,；三是提供信息化解決方案,、物聯網、智慧城市,、智慧企業(yè)應用等,；四是提升效率、生活品質類的移動互聯網業(yè)務,，如翼支付等,。
電信分析師程德杰就此向《財經》記者評價，關鍵在于是否能夠有效整合資源,，真正凸顯差異化,？
一個例子是，在其十分關注的大數據領域，中國電信希望打通業(yè)務流程,，探索電信大數據在重點行業(yè)領域的縱深應用和價值挖掘,。但這些業(yè)務中國移動和中國聯通其實也能做，其他IT商亦無困難,。運營商擁有海量數據,，但盤活數據的能力幾乎沒有規(guī)模顯現,。
中國電信的一位資深產品經理向《財經》記者感慨,，近幾年電信開發(fā)過很多產品，特別是行業(yè)應用,，如天翼稅通,、手機看店、全球眼,、金視通,、云辦公等，“只是運營和營銷手法太局限了,，最后自己把產品做爛了,。”
中國電信從1998年成立到2008年成為中國最大的固話固網運營商,，到2009年之后首次運營移動網絡,，再到目前與移動、聯通共同面臨的綜合平臺服務商轉型,。短短五年之內,，中國電信面臨了多重變革挑戰(zhàn)。
中國電信的危機,，尖銳體現了中國電信運營商在這一輪移動互聯網產業(yè)轉型中運營商的困惑和選擇,。
不過，在不斷的試錯過程中,，中國電信在移動互聯網業(yè)務的經營上學會了有梯度的放權,，這本身就是經營思路的一個質變。
這意味著中國電信在低谷之下適應了電信業(yè)融入移動互聯網大潮的“新常態(tài)”,，人們或許可以看到一個更加開放,、更為透明和靈活的中國電信。
